王尔德如何写情色:清冽的下流,纯净的忧伤,虔诚的欲望
2020-10-16 21: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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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译言   堡仔

王尔德,一个传奇的名字。

他轮番变换着不同身份——他既是有名的诗人、剧作家,又是漂泊在英国的去国怀乡的爱尔兰人,也是穿着考究的美学大师和花花公子。王尔德那些出乎意料但发人深省的妙语连珠使整个维多利亚晚期的伦敦为之倾倒。王尔德是一名男同性恋者,但在当时的英国,身为同性恋既不合法,甚至还可能面临人身危险。他和一个男人的感情关系最终在一场屈辱的法庭诉讼中惨淡收场,牢狱之灾摧毁了他的身心,也剥蚀了他的财产。这一切拖垮了王尔德,他去世的时候才四十六岁。

《欲海无边》于1893年首次在伦敦出版,完全以对话形式写成,讲述了法国青年卡米尔·德•格里厄和匈牙利钢琴家泰里尼之间充满激情的悲剧故事。这本书出版时并未署名,普遍被认为是王尔德及其友人的集体创作,但通常归于王尔德名下。

主人公德•格里厄深爱着钢琴家泰里尼,而泰里尼就是王尔德式的完美情人,他不仅英俊潇洒、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一往情深,还浑身散发出魅惑的气息,深谙享乐之道,充满艺术家的疯狂。他是个绅士,又是个浪子,嘴上说“我从来就不喜欢女人”,实际上却男女通吃,叫人又爱又恨。

《欲海无边》的故事充分体现了王尔德的美学:美丽的人,卓绝的才华与天赋,命运的邂逅,致命的默契,傲娇的猜忌,炽热的恋情,悲剧的结局。它忧伤、美丽而诱人,像泰里尼弹奏的匈牙利旋律,充满壮丽的戏剧性和宿命感,无论从文学的角度还是情色的角度来看,想必都会带给你一种走火入魔的阅读体验。

[英] 奥斯卡·王尔德(Oscar Wilde)

译者:冬惊

责任编辑:凌霄

“我头昏目眩,就要失去知觉。我诅咒这美丽的世界——人类把天堂变成了地狱。我诅咒这狭隘的社会,完全是靠虚伪繁荣起来的。我诅咒这害人的宗教,阻止了所有感官的快乐。

“我已经爬上了护栏,打算在阴暗的河水中忘却一切,突然有一双强壮的臂膀紧紧搂住了我。”

“是泰里尼?”

“正是他。”

“‘卡米尔,我的爱人,我的灵魂,你疯了吗?’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我是在做梦吗?真的是他吗,泰里尼?他是我的守护天使,还是诱惑我的魔鬼?我真的是疯了吗?

“这些念头接连不断地向我涌来,让我迷惑不解。然而,过了一会儿我意识到我没疯,也不是在做梦。这就是活生生的泰里尼,我们正紧紧拥抱在彼此怀里。我从可怕的噩梦中醒来,重获了生命。

“方才的紧张、昏眩和他此时强有力的拥抱让我们紧贴着彼此,仿佛融为一体。

“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向我袭来。我的手抚过他的头、脖子、肩膀和胳膊,却一点也感觉不到他,反倒像是在抚摸着我自己的身体。我们靠在一起的额头是那样滚烫,他偾张的静脉就像是我跳动的脉搏。

“我们没有寻找彼此,嘴唇却不约而同地碰在一起。我们没有接吻,但我们的呼吸却给对方以生命。

“有那么一会儿,我的意识模糊起来,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正在慢慢消失,只知道自己还活着。

“突然间,我从头到脚都感觉到了一阵重击,从心脏传到大脑。我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被刺痛了,仿佛有针尖刺入了我的皮肤。带着刚刚被唤醒的激情,我们的嘴唇又一次碰在一起,用力地亲吻着,仿佛有鲜血要从中渗出——不,似乎这液体是从我们心中涌出的,他们融汇在一起,就像古老民族婚礼上那吉祥的时刻——两个身体的结合不是通过交换有象征意义的酒,而是鲜血本身。

“我们处于无法抗拒的狂热之中,每一秒都在彼此的亲吻中感受到更令人发狂的喜悦,那不断升高的温度带来了无法平息的刺激,也引发了无法满足的饥渴。

“这亲吻中饱含着爱的精华。我们身体中所有的精华——身体重要的部分——都在上升,犹如飘渺、芬芳而令人陶醉的液体从嘴唇中蒸发。

“寂静无声的造物主仿佛在屏息凝神地注视着我们,人世间似乎极少能体会到这种天佑的狂喜。我变得温和顺从、筋疲力尽、心力交瘁。大地在我眼前旋转,又沉在我脚下。我已经站不住了,觉得头昏难受。我要死了吗?如果是这样,那死亡一定是我们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刻,因为这种狂喜或许以后就再也感受不到了。

“我失去知觉了多久?我也说不上来。我只知道自己在旋风之中醒来,听到周围湍急的水声。我慢慢恢复了知觉,试着挣脱他的怀抱。

“‘放开我!放开我!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我恨透了这个世界,为什么还要苟且偷生?’

“‘为什么?为了我。’他柔声耳语,那神奇的字眼似乎沉入了我的灵魂。他接着说‘是上天让我们在一起,为什么要抗拒呢?我只有在你的爱里才能找到幸福,只有你才可以,不仅是我的心,我的灵魂也在渴望着你。’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推走,摇摇晃晃地向后退。

“‘不,不!’我叫喊着,‘不要再诱惑我了,让我去死吧。’

“‘可以,但我们得一起死,那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或许至少在来世,我们可以像但丁笔下的弗朗西斯卡和她的爱人保罗一样。来,’他解开缠在腰上的丝巾,‘让我们紧紧绑在一起,跳进洪水中吧!’

“我看着他,打了个冷颤。这样年轻,这样美丽的人,我竟然要杀了他!安提诺乌斯的幻象又出现在我面前,就像我第一次听他演奏时那样。

“他把丝巾紧紧地系在腰间,要把另一端递给我。

“‘来吧。’

“死亡就在眼前。我没有权利接受他的牺牲。

“‘不,’我说,‘让我们活下去。’

“‘活下去,’他说,‘然后呢?’

“他没有说话,仿佛是在等着一个无言的答案。我向他伸出手,回答了他沉默的请求。他似乎是怕我逃开,立刻紧紧抱着我,充满了不可抑止的渴望。

“‘我爱你!’他轻声耳语,‘我疯狂地爱你!没有你我再也无法活下去了!’

“‘我也是,’我虚弱地说,‘我曾徒劳地抗拒过自己的感情,但是现在我向你屈服,不是驯服的,而是渴望的,喜悦的。我是你的了,泰里尼!我愿意做你的人,永远只做你的人!’

“他胸腔深处发出了一声粗重的叫喊,他的眼睛被火光点燃,他的渴望变成了愤怒,就像一只野兽抓住了猎物,又像孤独的雄性终于找到了配偶。他的渴望是如此强烈,是一个灵魂流淌出来,与另一个灵魂相遇。那是对肉体的渴望,也是大脑疯狂的沉醉。

“这吞噬了我们身体的、灼烧的、无法熄灭的渴望,能被称作欲望吗?我们饥渴地依偎着彼此,就像饥饿的动物专注地狼吞虎咽。我们愈发贪婪地亲吻着,我的手指感受着他卷曲的发,抚摸着他脖颈柔软的肌肤。我们的腿紧贴在一起,他的阳具已经强烈地勃起了,蹭着我也毫不逊色的地方。然而我们一直变换着姿势,让我们身体的每个部分都能尽可能地亲密接触,于是我们感受着彼此,紧紧拥抱着、亲吻着、啃咬着,我们站在被浓雾隐没的桥上,看起来一定像是像两个被诅咒的灵魂,遭受着永恒的痛苦。

“时间的手停止了,我们在疯狂的渴望中紧紧依偎着,直到失去了知觉——我们已经在疯狂的边缘了——如果不是被一个小插曲所阻挡的话。”

“一辆晚归的马车——白天的活计已经够它累的了——正缓缓地跋涉在回家的路上。车夫在车厢里睡着了,那匹可怜的老马疲惫地垂下了头,仿佛也在睡觉——或许他梦到了一段不被打扰的休息、新割的干草,或是年幼时开满繁花的清新田野;甚至连车轮也发出了类似令人厌倦的声音,像猫一样咕噜着,充满睡意。

“‘跟我回家吧,’泰里尼用低沉、紧张而颤抖的声音说,‘来和我一起睡,’他补充道。那轻声细语是爱人之间欣然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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